Crocodile

[乐王乐]Gandharva（下）

好像刚好赶上了，顺便祝张佳乐老师生日快乐XD

借用了部分香港娱乐圈的梗，但只作事例，与人物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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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之后，张佳乐如期加入剧组，飞到万里之外的异国苦熬了五个月有余，彼处交通不便，语言不通，亦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他甚至伤筋动骨地染上了当地的流行性疾病，以至于到了回国下飞机的时候，完全像是换了个人——掉了十多斤体重，长了满脸的络腮胡子。

他的经纪人在VIP出口等他。张佳乐的经纪约也在百花，对方手下大大小小带着三四个艺人，本来派个助理来也就够了，今日亲力亲为，必然是有事要商量。

“您和百花只剩最后一部片约了，经理那边来打过招呼了，说新合同已经准备好了，您方便的话随时可以去公司签。”

他是公司的老臣子，当年签约的时候刚到法定年龄，随手一笔就是十部，也亏是那时候年纪小，觉得十部戏已足够拍到七老八十，没想到不过三十而立，就已经如数厘清。

张佳乐一只手推着行李，一只手埋头在手机上指指点点，走了好一阵，才突然冒出来一句，“再等等吧。”

现在流行的是艺人自己开工作室，琐事杂繁，风险自担，但是相比公司的制度流程要简单许多，自由度也更高，但是张佳乐在这种事情上有点奇怪的念旧情绪，一时反倒拿不定主意。

他这两年不再演喜剧，有意把自己往糙了折腾，时常能看到有粉丝为之痛心疾首，他自己却对此毫不讳言，上访谈的时候坦陈自己是想拿奖想到恨的程度，言下之意是不得不投评委所好，一张俊脸反倒成了负累。

公司对此也不是十分满意，文艺片往往耗时颇巨，片酬却不甚高，票房风险之外，对商业代言也有不小的影响。

新片的首映定在F国C市，小城坐落于蔚蓝海岸，初秋的时候风景最佳，张佳乐已经是熟门熟路，抵埠当日便进了影院，抱着爆米花与可乐连看了三场，出来的时候已近深夜。

他沿着海滨的小路回酒店去，道旁的棕榈树投下巨大的阴影，待到了大堂，正赶上一大群人围坐在沙发上，像是在等待办理入住。

长途飞行的疲倦突然席卷而来，他懒得打招呼，故意绕开了走，却还是被一个声音叫住，“张佳乐！”

“没大没小。”他从人群里看到格外出挑的方士谦，举起手来朝他晃了晃，骚包亮眼的打扮仿佛一只摇头摆尾的公孔雀。他是微草的监制，此刻却硬是把身边同剧组的大小明星都比了下去。

张佳乐抱着双臂看方士谦和王杰希趋近，伸出手来松松一握，王杰希如今已经是微草的头号明星，衣着服饰自然有专人打理，比起半年前在颁奖礼上的新人又矜贵了许多，身上的香水也换了沉稳的木质调。

“我们住八层，有空一起玩啊。”微草还是头回受邀参展，方士谦对此却仿佛熟得如同自家地盘。

张佳乐不太掩饰地打了个哈欠，点点头，“好。”

他听到方士谦叫嚣着放了行李就去酒吧夜宵，人群里一呼百应，想起百花草创那年他们也老是在棚里呆到深夜，早上收工了去片场门口的小摊上吃米线和饵块，还不忘讨论接下来的剧情发展。如今旧友们早已是各奔东西，风流云散，少数几个转了幕后，偶尔在片场上碰上也不过打个招呼，大多却都已经杳无踪迹。

张佳乐目无表情地看着银色的电梯门在自己面前缓缓合上，只有无数个倒影互为陪伴。他这阵子沉静了许多，搞得周围的人都有点惶恐，生怕他是之前拍戏的时候入戏太深，难以自拔。

第二日张佳乐和王杰希前后走上红毯，各自被剧组的人簇拥在中心，无数的闪光灯起起伏伏，他们面对不同方向摆出无懈可击的笑容，眼神偶有交错，如同蜻蜓的尾巴点过湖心，涟漪一触即逝。

王杰希头一次见识这样的场面，随手拿了一本场刊来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来自同一个国家的缘故，他和张佳乐各自的海报被放在了临近的两页，摊开来看，简直有一种对峙的味道。

微草参展的片子拍的是历史洪流，时代变迁，却并没有一意着眼于腐朽沉沦的旧事，也丝毫不见伏低献媚的态度，这是方士谦的意思，或者用他的原话来说——“外国佬，懂个屁。”

既然不乐意投其所好，自然也没有对奖项报以太大的希望，王杰希参加过首映仪式之后，仗着当地无人认识，甚至还敢去酒店顶楼的酒吧里坐一坐，隔着落地窗望出去，港口停驻的游轮闪烁着斑斓的光，随着海浪缓缓摇动。

现在这个海滨小城正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酒保见多了大明星，对面前这个高大英俊的亚洲面孔不甚在意。他把王杰希点的酒推过来，赶着去擦另一个拐角的客人留下的痕迹。王杰希才刚喝下第一口，突然被人按住肩膀。

“小朋友，够没够岁数喝酒啊？ID拿出来检查下？”王杰希下意识地要伸手去拂，却不料对方却在肌肤将要接触的刹那之前轻快地抽开。

张佳乐拉开他旁边的高脚凳，故作老成地摇了摇头，“不学好。”

他要了一杯龙舌兰，看着同酒杯一起送过来的盐与柠檬，笑嘻嘻地问王杰希，“借你的锁骨用一下？”

王杰希一下子愣住了，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能眼看着面前的张佳乐把盐粒涂在虎口，伸出舌头来轻轻一舔，随即干脆地把一个shot灌进嘴里。

如果这个时候亲他，是不是像用嘴唇去吻火？王杰希盯住张佳乐滚动的喉结，脑子里冒出这样的念头来。

而事实上他也的确这么做了——他分不清灼人温度的到底来自于对方口舌唇齿亦或是燃烧蔓延的酒精，可是至少到他们相拥躺倒在酒店的大床上之前，他的脑子里还残留着最后一丝清醒。

这丝清醒在说，“我一定是疯了。”

他们都没有正经倒过时差，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才只有朦胧的天光。张佳乐跳下床去从堆在一起的礼服里挑拣出可以穿的几件，听到身后的动静，很自然地开口，“不要背台词。”

“嗯？”王杰希发出一个迷糊的鼻音，倒是比平时那副高冷的模样可爱许多，以至于张佳乐忍不住回过头去，不太认真地解释说。

“不要说‘我们都喝醉了’，也不要说‘都是我的错’，当然，最不要说的是‘我会对你负责任的’。”

他看着王杰希逐渐皱起的眉毛，轻轻地摇了摇头，“小王，我们不是同一种人”。

他的语意里头有不容反驳的肯定，以至于王杰希一时都被镇住了，甚至过了一两年之后，他都还有些后悔——他向来被夸赞少年老成，有大将之风，偏偏每每对上张佳乐的时候，简直幼稚得可笑。

张佳乐那番“后生可畏”的评价，激起的风浪实在不小，看热闹的有之，有心挑拨的也少不了，粉丝之间小打小闹的掐架遍地开花，可惜播出的时候，王杰希正处在休假期，切断了一切通讯设备，在加勒比海边上的伯利兹钓鱼，上网甚至要动用海事卫星，流量寸M寸金。

直到好几年后方士谦的farewell party上，他忍不住提了一句，八卦王杰希什么时候和张佳乐有了过节，王杰希才回去找了视频来看，那张俊秀清丽的面孔下头分明是无意遮掩的疲惫和彼时他尚无从得知的去意。

年底的时候，圈内的知名杂志照例要拍一辑新一年金X奖最佳男主角候选人的封面照片，只是候选人的档期大多难凑，只好分别进行单人拍摄，然后再做后期的合成。张佳乐熟门熟路，很快定下了时间，当天进了化妆间，见造型师是多次合作的熟人，放心大胆地躺下来假寐。

有编辑过来打招呼，动作浮夸地拍拍胸口做舒了一口气状，张老师还是那么帅。这话的言外之意不言而喻，张佳乐这两年对外形松懈了许多，一心一意地要往演技派转型，单人海报时常都没有半张干净脸，哭天喊地的颜粉脱了一波又一波。

“重了十几斤呢。”他这话一出，身边静了静，随即叽叽喳喳地低声讨论起来。

“怎么了？”张佳乐睁开眼睛，看造型师皱了眉毛，一副要发火的样子。

“大一码的西服都送到隔壁去了。”一边的助理解释说。

“我的错，忘了让助理提前跟你们说一声。”他出道以来前十年都是D牌挚友，这牌子的男装线向来窄得天怒人怨，如今他为了拍戏增重，虽然大半不在脸上，腰身也只怕再挤不进了。

“隔壁是谁？调两件回来呗。”

“隔壁……是王杰希。”张佳乐这才反应过来。这次金X奖又是他俩狭路相逢，同时又都在前哨奖项中有所斩获，宿敌的章都已经牢牢盖好，再加上前一年他明显跟“大度”无缘的访谈，只怕这次拍照也是打算分别拍然后再PS到一块儿去。

“去借嘛，借不回来再说。”张佳乐对牢镜子打量自己的脸，浑不在意地和化妆师讨论，“我觉得眉毛可以再画得浓一点。”

没想到他的助理跟着去借衣服，倒是把王大影帝一起搬了回来，王杰希造型已经搞定，穿的是A家明年的定制款，张佳乐自顾自去换衣服，隔着薄薄的塑料门听到王杰希和摄影师的助理讨论，“既然难得时间凑到一起，不如一起拍吧。”

张佳乐最终挑了件浅灰色的西装，难得的穿在他身上不显得浮夸，两个人在摄像师的指挥下勾肩搭背，亲昵地仿佛至交好友。

一时间摄影棚里只有快门的声音，两个人之间没有交流，动作却默契得像是已经演练了多遍。

这是一年里最重要的封面之一，摄像师是花重金从国外请来的，一直喃喃道“one last shot”，却始终舍不得放下相机。

他们背靠着背拍了最后一张，王杰希微微高出半个头，被指挥着摆出低头的姿态，张佳乐则是仰望的姿势，修长的颈脖仿佛骄傲的天鹅，他几乎连嘴唇都没有掀动地重复了一遍摄影师的话，以至于连唯一听到的王杰希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一个月后，王杰希蝉联金X奖最佳男主角，负责颁奖的上届最佳女主角得主笑言说历史重演，王杰希的获奖感言更是简略到了只有两句话——

“很荣幸，感谢微草。”

张佳乐坐在台下，和身旁的所有人一样，送上礼节性的掌声。几周后，他单方面宣布不再与百花续约，并且正式息影。

当时的他正值男演员的黄金期，虽然近几年的产量略有减少，突然宣布息影还是让人大跌眼镜。直到小半年之后，才依稀有消息说有人在加拿大的一个小镇似乎见过他。

张佳乐本来并不太会讲英语，幸好年轻的时候在片场学过些粤语，当地华人众多，居然也堪堪够用。他请了老师做突击训练，再加上环境的关系，不用一年的时间，已经适应新的生活。

他设法申请了当地学校的表演专业课程，虽然按资历早就够当老师，系统化的知识倒是头一次接触，越念越觉得有趣。

后来甚至还在房子的后院种了一片玫瑰花，闲暇时跟着花匠学习剪花培土，自得其乐。

叶修来敲门那天，正赶上他抱着刚剪下来的一大束红玫瑰从后院转出来，脸上沾着泥和露水，却越发衬出本人的俊俏活泼。

“你这倒是越活越年轻了啊。”叶修是不请自来，却堂而皇之地跟着张佳乐进了门。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张佳乐任由他把自己安置在沙发上，随手把花插进花瓶里，才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来。

“黄少天说的。”他卖队友也很是积极。

“我只知道他是个话唠，不知道还这么多嘴。”黄少天出道比王杰希还要更晚上几年，却和张佳乐性情相投，一见如故。他三个月前来加拿大拍摄外景，闲暇时摸进附近大学的体育馆打篮球，跟一帮白人撞得不亦乐乎，正巧被张佳乐看到。

叶修此番找上门来，是邀请张佳乐出演苏沐橙新歌MV的男主角，他与嘉事决裂之后，蛰伏多年，如今牵头成立了新的娱乐公司，头一炮自然押上重注。

叶修看他客厅角落里敞开口插着木棍的香水瓶，嗅了嗅，“怎么你还在用这个啊？”

“狗鼻子吗你。”张佳乐和叶修相识多年，早就是熟不拘礼，然而对当年叶修和老东家嘉世决裂的前因后果却也并不比任何八卦杂志的小报知道得更多，“讨个彩头罢了。”

这款香水的中文名字，叫做满堂红。当年嘉世选枫叶作为公司标志，只怕未尝不是怀着相似的念头。

“说正事吧，”叶修难得收起了漫不经心的表情，嘴里却还是不太正经，“话唠说他劝不动你，还是得哥亲自出马。沐橙你也是认识的，拍个mv而已，就当是帮朋友，不算犯戒。”

张佳乐犹豫了两天，到底是有些技痒。叶修当年几乎单凭一力撑起嘉世，雄霸影坛多年，几乎有点石成金之能，如今牛刀小试，表现自然不俗。张佳乐之前突然息影，虽然已经时隔多年，仍有一班忠实拥趸，等到专辑公开发行之后，本来是随CD附送的mv到后来甚至单独被炒出几倍高价。

“休息够了回来吧，你那么想演戏。”这是叶修离开加拿大之前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他谈及他有一个故友留下的剧本，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拍，这次重组兴欣，也是想要一偿夙愿。

不知道是mv的效果实在太好，还是叶修那边也漏了点风声，很快就有合约与剧本寄到张佳乐手上，他挑挑拣拣半天，终于做了决定。

他在飞回国的路上阅读八卦，不过三年时间，娱乐圈就仿佛换了个世界——方士谦急流勇退，轮回异军突起，黄少天更是半路截胡了一个王杰希十拿九稳的剧本，并藉此一举成名。最后这个故事他曾经被迫浪费掉半个晚上听黄少天唠叨，现在想起来还颇有点劫后余生的感觉。

张佳乐在北京转机，只觉得身边的普通话和汉字都亲切极了，一时兴起，顺道还拐去候机楼的土特产店选购，只是挑到一半，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来，

“这个牌子不好吃。”

他转过身，看到站在身后的王杰希。三年的时光似乎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只是脸部的线条愈发凌厉，平白生出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

“好久不见。”张佳乐笑了笑。

“你回来，是要复出吧？”王杰希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染上了把疑问句当成陈述句来讲的毛病。方士谦走之后，他独撑微草大局，几乎成了半个老板，张佳乐的动向在业内不是秘密，微草也讨论过要不要接触，后来还是被他因为风格不合适否决了。

张佳乐亮一亮登机牌，终点是青岛——霸图影业以武侠片起家，和百花几乎同期成立，多年来稳扎稳打，自有一群忠实影迷。

王杰希脸上表情不动，眼神被掩盖在墨镜下头，“有机会的话，合作？”

“好。”

张佳乐拿着东西结了账，很快听到了登机的广播，头等舱空空荡荡没什么人，他戴上眼罩假寐，脑子里转过许多画面。空乘居然是他的影迷，除了送水和食物之外还大着胆子要了个合影，他一一应付完，坐下来，居然又有人递上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他懒散地倚在片场一角的道具箱上，穿着一半飞天戏服，手里头是燃到一半的烟，侧着脸像是在跟旁边的人说话的样子。

“签个名呗。”王杰希在他身边坐下来。

张佳乐的笔在指间转了两圈，终于落在纸面。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