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ocodile

[乐王乐]Gandharva（上）

张佳乐X王杰希，架空

上篇乐王，下篇王乐，全篇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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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佳乐觉得很无聊。

他坐在演播厅的浅灰色沙发上，看对面主持人一张涂得艳红的嘴唇开开合合。说的什么听不清，也不太想听，偶尔一两个关键字落在耳朵里，也很快被台下的欢呼与尖叫声驱散开去。

这一个访谈类节目约得早，正正排在颁奖礼后头。制作方打得一手好算盘，新科影帝的首次访谈是再好不过的噱头。

之前创记录拿下三座小金人的叶修宣布息影不久，张佳乐的履历表上二度陪跑，本届再次入选，舆论票房双双在握，算得上众望所归，却不料半路杀出个王杰希，刚刚大学毕业不久就几乎以横空出世的姿态空降影坛，眼看最佳新人奖杯才在微草吃了不过一年的供奉香火，转年最佳男主角又被他捧在手中。

时间这么紧，稿都来不及重写吧。张佳乐不无讥诮地想，在最终结果宣布之前，制作方为今天准备的资料只怕都是为了烘托新任影帝，不料奖项易主，只好从头来过。

现在是淡季，他也没有宣传在身，主持人的问题统统都是老调重弹，偶尔触及刚刚过去的颁奖礼，也只是一带而过，他说些似是而非的回答已经足够应付，直到捱足了时长，才听到最后一个问题——

“请问您作为前辈，对王杰希有什么样的评价？”

“后生可畏。”他几乎没有犹豫地说出这几个字来，没有错过对方面上讶异的表情，心里头已经能够料到满座哗然与第二日的新闻标题。

其实他自己倒是觉得好笑，怎么每每遇上王杰希，总忍不住说些文绉绉的话来。

他认识王杰希，比许多人都要更早。

那时候他已经算是成名，年年在年度票房榜上都有一席之地，一年十二个月里头，至少有十个月泡在X店影视基地，常常是头天一个剧组杀青，第二天又到隔壁剧组报到。

那时候X店的环境也远不如现在，出了搭建景观的区域就是荒山野岭，再大咖的明星也只有唯一的一间招待所级别的宾馆可住，剧组的大锅饭千篇一律的青椒炒肉丝，吃得人心浮气躁。

大家下戏了聚在一起，忍不住就聊起自己家乡的特产来，权当是望梅止渴。张佳乐老家云南，盛产的是各类菌子，口感爽滑，鲜美多汁，更是被他夸得天花乱坠。

聊到最后，他被起哄得厉害，干脆放了大话要请剧组吃饭，第二天清醒了也只好想办法让助理单独跑了一趟去采购，交给后勤，香菇混了鱼丸豆腐一起煮火锅。张佳乐自己是个吃不胖的体质，趁人群还没围上来之前抢着装了满满一杯，捧在手里，在片场里一边溜达一边吃，直到在某个角落里看到困在臃肿戏服里头的一双寒星样的眼睛。

当时在拍的那个贺岁剧里头，他演的是个转世的天神，有一段古装的前世回忆，作的是手抱琵琶的乐师打扮，艺术指导说服装灵感来自古代的飞天造像。张佳乐本来就长得清秀，上妆之后越发透出一种雌雄难辨的美感，通身的黄金装饰也压不住他本身的光芒。

王杰希演的则是站在他身后的随侍之一，也亏得他身材高大，肩宽腰窄，把累赘繁复的戏服穿出通身气派，和同伴一起，硬是把并不瘦弱的张佳乐也衬得飘然若仙。

“怎么不去吃饭啊，小王？”张佳乐走过去问他。

王杰希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抬起头来一看，也没卸妆，脸上全是红红绿绿的油彩。

张佳乐眼神一转，很快明白过来——对方背上还绑着威亚，这是吊命的东西，轻易不能放松，穿脱都需要旁人协助才行。想是那群龙虎武师欺生，看到放饭就自个儿走了，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

“上妆不容易，戏服也重，我怕吃东西弄脏了。”王杰希抬一抬垂落的戏服长袖，规规矩矩地说，“等拍完再吃好了，谢谢张前辈。”

“还是叫乐哥吧。”张佳乐十六岁入行，虽然如今仗着一张脸还演着青春正好的角色，在片场里却已经可以算是老资格，“别把我叫老了。”

他听到身后有人慢慢走近，言语间还在讨论上午拍的打戏，心念电转，用竹签从手里头纸杯里扎了个鱼丸，放慢了动作举着往王杰希嘴边凑。

“来。”

王杰希不太明白他的用意，单是见他眨了眨一边眼睛，也不好意思拒绝，只能张口接住了，一边咀嚼，一边听张佳乐仿佛漫不经心地和吃完饭回来的武师们交代，“这是我表弟，暑假无聊，我就带来剧组随便玩玩。”

“原来是您的弟弟啊，怎么不早说。”主演的地位自然不同，张佳乐的动作戏又从来是亲身上阵，极少用替身，再加上他平时为人大方，是数得上的好口碑，自然无人敢怠慢。

“他年纪小，也没演过戏，麻烦你们多照顾了。”张佳乐又插了两粒鱼丸给王杰希喂到嘴里，看着对方想要说话，又因为塞了一嘴的食物不能的样子，颇为愉快地伸手戳了戳他鼓起的脸颊，拿着空了的纸杯走开了。

“你很少管这样的事情啊。”监制看到他摇摇摆摆地走过来，递过去一支烟。他和张佳乐此番已经是三度合作，彼此都已经相当熟络。

“君子可欺之以方。”张佳乐摇摇头，“都不容易。”

“你居然连这个都懂？”

“背台词背会的。”张佳乐坦白，他出道早，学历不算高，但是出来跑江湖，除了天生的一张面孔外，到底要有一技傍身，他是照相机式的记忆，台词几乎过目不忘，这时候看到王杰希跟住执行导演走位，“你看看现在的小朋友，印堂都透出紫气，压不住的，飞升只怕是指日可待。”

“X戏的高材生，被教授推荐了来的，不然你以为什么地方找得到这样质素的龙套。偏偏那些靠搏命吃饭的武师们，最瞧不上这样的读书人，才会故意给他吃些苦头。”

他们两人彼此知根知底，俱是野路子出身，作品多是讨好观众的喜庆热闹的无厘头风格，这两年已经开始感受到学院派的压力。

那部片子最后自然赚得盆满钵满，却是张佳乐出演的系列贺岁喜剧的收山之作。

他之后隔了三四年才再一次见到王杰希，百花和微草的新片在同天上映，春节档向来是各大电影公司的必争之地，张佳乐有好几年不接喜剧，这次在公司的反复劝说下客串了一回，自然而然地成了最大的噱头。

他一如既往的不怎么关心票房，只是在公司每周例行的邮件里瞄了一眼，不过短短一周时间，其他公司的电影都已经被甩开大截，只剩下微草和百花还在票房榜上斗得你死活我。

他一时兴起，也拿手机订了两张票，自己挑了微草，发配助理去看百花那场，倒不算给竞争对手贡献票房。

他正在为一部新戏做准备，蓄了胡子增了体重，是天然的伪装，又故意等到放映厅的灯熄掉才摸黑溜进最后一排。

王杰希首次担纲主演，扮一名魔术大师，以出神入化的表演倾倒众生，比之当年初见的时候沉着了许多，在镜头下又油然生出了些许离奇的神经质，与人物性格贴合得天衣无缝，整个剧情简练轻快，笑料与泪点并存。

张佳乐呆到结尾，有意提早了三分钟离场，却不料有人比他走得还早。他看前面那人全副武装，口罩帽子一应俱全，心想不是逃犯就是同行，忍不住笑出声来，招得前头那人回过头来看他一眼。只是夹缝中的一双眼睛，却坐实了背后的身份——谁让那眼睛天生一大一小，刚刚又才在大屏幕上被特写镜头屡屡关照。

“张前辈。”

“嗯？”张佳乐鼻子里头哼出半个音节，一时技痒，忍不住掺杂了些许演技。

王杰希犹豫了半响，看周围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试探着又喊了一声，“乐哥？”

“乖啦！”两相对比之下，张佳乐秒秒钟破功，手往兜里一摸，“哎，出门忘了带红包。”

他便宜占足，看王杰希不像要走的样子，又笑了笑，“聊聊？”

他们此刻的身份打扮，去哪个咖啡厅都不适合，最后干脆上了张佳乐的车子，绕着春节期间空空荡荡的三环路打圈。

“节奏很快啊……”张佳乐握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地说。

他到底是行家，虽然问得没头没脑，王杰希却一听之下就明白过来，“用的普通摄影，后期剪辑的时候换成28帧来放。”

“所以缩到九十多分钟，也是为了多排片吧？”

“嗯。”

“我跟你现在可是竞争对手，你也不保留两句商业机密？”

王杰希一时语塞，车子里空调温度开得高，他摘下围巾口罩，才慢慢回答说，“也不是什么新东西。”

有朦胧的花香渐渐在密闭的空间里头浮出来，张佳乐本来不当回事，后来才反应过来，这香气颇为熟悉——他年轻的时候爱用的就是这一款，男香里头少有的花香调。

他的车子是找朋友借的，车牌清白没有案底，以至于可以大摇大摆地把王杰希送回酒店。及至王杰希伸手去解安全带的时候，张佳乐才突然又说了一句。

“这香水不怎么适合你，换了把。”

地库的光线灰暗，王杰希偏过头去，也只能看到张佳乐纤长睫毛垂下的一片阴影。

“好。”

春节档的票房到了最后还是百花略胜一筹，不过王杰希也凭着这部片子一举摘下金X奖的最佳新人。颁奖礼那天张佳乐也在现场，想起自己当年也曾经拿过这个奖项，上台的时候高兴得有些语无伦次，甚至差点让奖杯从手里头滑落。

王杰希此番却从容很多，感言念得有条不紊，风度翩翩，只是除了公司和同事之外，还多一句“感谢前辈”，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微草的班底全是新人，即使是担任监制的方士谦也不过早王杰希两三年入行，一群年轻人打拼出如此成绩令人赞叹，可王杰希口中的前辈却不知道是何方高人。

而台上的王杰希和台下的张佳乐也并不知道，离他们在红毯上正面交锋，只剩下短短一年的时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