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ocodile

[叶喻]Le Grand Bleu（2）

叶修X喻文州，架空，年龄操作有

-----------------------------------------------------------------------------------------------

当叶修重新浮出水面的时候，天边已经漏出了一缕霞光。他并没有回到海底森林里那个分配给自己的狭小的单身宿舍，反而绕了一个大圈子，沿着地下水道潜进了一个隐藏在人类公寓群里的小套房。

这个房子还是他前几年用人类的身份置下的，针对人鱼的生活环境进行了一些特殊的改装。“人都说’狡兔三窟’，狡鱼当然也得有三个屋啦。”他曾经在派对上不无得意地这么说过，却被当时的人类同伴们嘲笑说明明是准备的“老婆本”。

空置已久的浴缸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杂物，他颇花了点功夫才把堆积的纸箱，重叠的塑料板凳，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团购的一打棉袜都一一挪出来，蓄上海水，兑进临时配置的唤醒药剂，然后把“卵”的密封口打开，缓缓地浸进水里。透过封口，可以隐约看到里头绵延成片的淡蓝色鳞片，星星点点地反射着光。

他估摸了一下时间，潦草地冲了个澡，掀开卧室单人床上的防尘罩，一头栽了下去。

叶修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七八个小时之后才被自己空空作响的肚子叫醒。他打开冰箱，只翻出来半箱快要过期的方便面，一罐营养液，和几片大概是清洁工留在这里的吐司。他磨磨蹭蹭地烧上水，叼着吐司片在干净得仿佛从来没有用过的厨房里晃了两圈，才想起这个房子里现在并不只有他一个生物。

浴缸里的水已经由透明变成了淡蓝色，空掉的卵像一个破碎的气球，被远远地扔在一边。

那条人鱼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从平静地水面上来看完全找不到踪影，叶修却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出来吧。”

他等了一会儿，没有收到回应，“现在的小朋友怎么都这么难搞，”他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刚从“卵”里面苏醒的人鱼一般都会相当地虚弱，地上没有水迹，浴缸的进出水口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那条小人鱼现在必然是沉在缸底。

只是他到底懒得挽袖子去捞，只好打叠起精神去感应声波，空气作为介质与水的传导性不尽相同，捕捉到的声波也微微有些扭曲，但让他以外的却是对方似乎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紧张。

“出来吧。”他费劲地在脑内重复了一遍，在马上要不耐烦之前，终于看到一点黑发慢慢从水里浮起来。接着是额头，眼睛，鼻子，嘴，和下巴。小人鱼的一张白皙面孔不过巴掌大小，墨丸似的瞳孔里有惊惧，却也明敏，仿佛一只刚刚开始独立生活的小兽，“你是人鱼吗？”

叶修低下头，看看自己宽松的T恤，沙滩裤和人字拖。是不太像，他自己想着耸了耸肩膀，有点无奈地反问，“不然呢？”

小人鱼努力瞪大了眼睛，凝视了他好一会儿，绷紧的一张脸终于慢慢松懈了下来，叶修趁势又靠近了几步，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到浴缸的边沿上。

“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哪儿的人？”

小人鱼抖了抖头发上的水珠，慢吞吞地从浴缸中间往他的方向游过来，等靠近了，突然探出半个身子，干脆果断地把脑袋枕在叶修的大腿上，不动了。

“喂喂喂，”叶修来不及拒绝，声音不由自主地先低了下去。这只小人鱼大概从“卵”里清醒过来之后，就一直绷紧了神经，现在终于放松下来，才会这么轻易地入睡。

他放轻了动作捻起对方挂在脖子上作为坠饰的贝壳，看到上面镂刻着“文州”的字样，想来大概是他的名字。

人鱼的生殖相当困难，家庭内部的亲子关系也很淡薄，绝大部分人鱼的幼崽都会在国家统一设置的抚养场所里长大。如果非要追究，靠着这个坠饰也能查到他的来路，可是叶修却并不打算这么做。

“谢谢你。”在叶修几度忍不住要把对方叫醒又放弃之后，小人鱼重新睁开了眼睛，他谨慎地往后退，眼睛依然盯着叶修，像是怕他突然消失不见。他翻身的时候闪亮的蓝色尾巴在水面上露出一个尖角，一下子又被淹没在了水里。

叶修突然很好奇，不知道他自己十来岁的时候是不是也曾经这么漂亮过——人鱼没有人类那种拍照的习惯，他又天赋异禀地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化形出双腿，几次三番地从养育所里逃出来，甚至混进人类的世界里，以至于后来进了军队，甚至被嫌弃过“满身的人味”。

小人鱼大概终于确认了他是一个可靠的对象，轻声细语地回答了他之前的几个问题。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以为之前被捕捉的过程中头部受伤的缘故，他的大部分记忆都遗失殆尽，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和年岁，别的稍稍深想，脑子就一阵发痛。

叶修伸手揉一揉对方绞紧的眉心，“想不起来就算了。”饶是叶修本人也觉得有些惊奇——这个小人鱼虽然失去了记忆，却出人意料地镇定，说起话来也颇有条理，“我叫叶秋，要不你就先跟着我吧，文州？”

“好。”小人鱼点了点头，看叶修出门去换掉被他的头发沾湿的裤子，又进来扔了一包营养剂给他，像模像样地拆开了喝下去，甚至还注意着行动间不要把水溅出浴缸之外。叶修看他一副乖巧老实的模样，颇感叹了一番这比自家孪生弟弟好养许多——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这纯粹是一种错觉。

人鱼的寿命一般有两到三百年，许多人鱼并不会坚持到寿终正寝，而是选择一个合适的时刻和自己的伴侣共同沉眠于海底。小文州刚刚过完十岁生日不久，是刚刚可以学习化形出双腿的年纪。

从文州清醒过来的第二天，叶修就开始试着教他化形术，只是他在此之前回海底的时间颇长，人类这边的许多关系都需要重新联系，每天早出晚归，就不太有时间管他，只能草草地带着他把咒语念过几遍作数。文州更是每次都会记得把他在房间里跌跌撞撞地痕迹都收拾干净，以至于叶修也不知道他学得到底怎么样。

“你不想回去了？”叶修难得清闲地倚在浴室的门口，看穿着白色衬衫的文州艰难地把一条裤子套在自己新幻化出的腿上——叶修对网购没什么经验，买回来长长短短的一堆里能穿的其实不多。现在这条显然有点短，露出小人鱼纤细得简直有些脆弱的脚踝。

以后不会变成妹子吧，叶修突发奇想。普通人鱼往往会在20-30岁期间因为心爱的人分化出性别，许多机构也以之作为成熟的标志之一。叶修自己却并不在其列。

“反正在现在这个世界上，我也只认识你了。”文州抬起头看他一眼，“你最近也不打算回去了吧？”

“那我得想办法给你搞个身份。”文州的决定在叶修的意料之中，对他来说也不算难事。“文这个姓不太常见，容易引人瞩目，你自己再起一个？”

“喻吧，喻文州，怎么样？”文州一边说一边试着站起来，新生的脚底传来一阵阵的刺痛。

“好。”叶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