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喻]北京爱情故事（END）-Crocodile

再能干的人，找房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喻文州目前租住的公寓离公司很近，出行也算是方便，但是要考虑到长住，却还是稍嫌小了一些。

因此，工作以外的时间大多都被他花在了浏览租赁广告上，周末了去实地考察，倒是又对北京的交通更了解了些。

“不好意思，我这个周日没空……要去看房子诶。”喻文州平时不怎么在家里吃饭，这时候餐桌上堆的全是印刷精美的广告册，他一边忙着整理归类，一边偏头对着夹在颈间的电话说。

“什么房子？”王杰希在那一头颇有些语气不善的意思，想是被他之前吓过一次，还有点心有余悸。

“北京的房子呀，”喻文州轻轻地笑出声来，说起他最近刚学会的一句话，“长安居，大不易。”

王杰希沉默了半响，“你决定要搬过来了？”

“是啊。”喻文州把手机放在清空的桌面上，干脆开了免提，“我上次回香港的时候就都打包好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时间同你讲。”

王杰希在跨年的那个晚上之前就考虑过这个问题，既然要在一起，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他们已经经历过一次分别，不想再来一次。即使他最近几年都不可能长时间的离开北京，即使喻文州最终还是要回去香港，那大不了——也就是多给京九铁路做点贡献呗。他在英国念大学的时候很见过一些闲暇时抱着电话不放的同学，当时觉得不解，这时候身临其境，方才体会到其中的滋味。

他本以为这次算是自己早早地下了决心，不料还是被喻文州抢了个先手。“其实我倒知道有一个房子……”王杰希说，“应该挺适合你的。”

“好啊，有空去看下。”喻文州难得的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直到几天之后王杰希带他去看了房子，看他一脸满意的神情，才揭晓了户主就是自己。

“你一个人住咩？”喻文州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茶盘里的茶具，“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他故意压低了声音，做出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却并没有掩饰嘴角眉梢的笑意。

“你住进来之前反正是没有的，”王杰希一本正经地回答，“至于你住进来之后嘛……”

喻文州到底是南方人，北京冬天持续的低温颇有些让他吃不消，而且一直是只见风而不见雪，总归是个遗憾。直到春节的前几天，一场大雪才突然而至。

正巧是周末，他们一同去了北京东郊的潭拓寺，车沿着盘上公路慢慢地往上驶，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似乎就从热闹喧哗的城市里头完全脱离了出来。

皑皑白雪堆积在亭台楼阁的尖顶上，显得格外的庄严。主殿外的栏杆上蹲了一只硕大的白猫，毛发蓬乱，翘着尾巴，一双圆圆的鸳鸯眼左顾右盼，像是在监督在屋檐下扫雪的小沙弥，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喻文州进门的时候瞥了一眼，回头又看看身边的王杰希，突然若有所思地笑起来。

“像你。”

“什么？”

喻文州做了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鬼脸，自己径直先入了殿。

王杰希站在门槛外头，看他拿着寺庙发给游人的三炷香，站在蒲团前头规规矩矩地拜了拜，突然想起喻文州当年在香港摇签的情形。

“今年不去黄大仙祠，就在这里将就一下？”

“不用了，”喻文州摇了摇头，“无所求。”他后面半句的声音压得近乎耳语，像是怕被怕满屋子的菩萨们听了去，落在王杰希的耳朵里却全化作了甜蜜，让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住喻文州的。借着宽松大衣的隐蔽，两个人堂而皇之地牵着手并肩穿过大殿，走到后院去看那棵著名的玉兰树。

冬天的玉兰树空空荡荡地立在当中，花叶都落尽了，只是因为枝条上还缀着残雪，居然也别有一番意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临近新年的缘故，这里的游人也比平时要少了许多，香灰烛火的气味都被附近的树林的草木香气浸得淡了。

他们在树下头站了好一会儿，头发和眉毛上也都落了细碎的雪花，乍一看像是骤然花白了头发，只是都不自知，直到看到对方的样子，才忍不出笑出来，互相帮着拍打清理。

后来到底是吃了一回斋菜，在寺庙门口的馆子里点了一应的鲍鱼鱼翅宫保鸡丁——听上去是山珍海味，自然全都是素的。只是模样仿得类似之外，味道居然也学到了七成，吃进嘴里没有一般肉食的油腻，又不像普通的豆腐那么寡淡。

王杰希吃到后头，看喻文州放了筷子，手里捧着装热茶的杯子出神，袅袅升起的白气蒸腾而起，“想什么呢？”

“哦，我是在想，如果有这些吃，好像当和尚也不错？”喻文州神神叨叨地说。

王杰希再好的涵养，简直也要忍不住想翻个白眼，“一顿饭就收买你了？”

“如果是你亲自做的话。”

喻文州当时只不过是一句戏言，没想到很快居然就有了机会。除夕那天上了车子，才知道王杰希打算带他去他家里头吃年夜饭。

王杰希的爷爷住在郊区，除夕的年夜饭也是惯例。只是再宽敞的厅堂这时候也被四代人挤得满满当当，喻文州听王杰希介绍，个个都是沾亲带故，他平日里八面玲珑，这个时候也难免有点尴尬。

面对亲人们考量的目光，王杰希倒是神情自若，只说是他的朋友，大过年的一个人在北京，就邀请他来家里过年。可毕竟是家宴，这样的话说得再坦然，也总会有人生出些旁的念头，只是一时间被热气腾腾的饭菜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掩盖了过去。

王家的规矩，没结婚的都算小辈，要依照年龄的大小顺序给老爷子拜年拿红包。王杰希自然是首当其冲，喻文州站在人群里头看他的动作，一时又是骇然又是好笑，只是没想到老爷子拉着王杰希的手耳语了几句，突然提高了声音，“老大带回来的人呢？”

他心里头一紧，到底是走到王杰希爷爷的面前去，也有样学样地说了几句吉祥话，他从小就是一副温文尔雅的书生模样，脸上又时常带笑，从小到大都很得长辈的喜欢，只是面前这一位大家长的身份格外不同，屋子里暖气又开得厉害，一时间背上都沁出一层汗来。

王杰希的爷爷上了年纪，眼睛却是湛然生光，全然不是一般老人浑浊的样子，他颇和蔼地上下打量了喻文州一番，说了句“以后有时间多来玩”，也塞了个跟王杰希一模一样的红包到他手里头。

喻文州没应付过这样的局面，一时也愣住了，下意识地抬眼去找王杰希，对方立在一侧，也不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他只好又恭恭敬敬地说了声谢谢，把红包收下了。

有老爷子的话放在前头，自然没人再敢挑刺，王杰希家里的人多，各行各业做什么的都有，但是总归不会忘本源，家宴上头自然各显神通出尽法宝，仿佛在饭桌上也要争个高下，虽然都是些家常的菜肴，细节上却下足了功夫。喻文州吃到八分饱，本来该差不多了，看面点做得精致可爱，忍不住再伸了筷子去夹，没想到半路上却将将碰上另一双。

王杰希夹了做成兔子形状的点心，到头来还是落在了他前头的盘子里。他被弟弟妹妹灌了点酒，又帮着喻文州挡了些，脸上也浮了一层薄红。

春节过完，春天似乎也就不远了，喻文州忙忙碌碌地搬家，又赶上倒春寒，不小心感冒了，周末也只恹恹地窝在沙发上看IPAD。

王杰希想着病人要吃得清淡，中午做的是苏式阳春面，只是喻文州一生病就嘴里发苦，自然也没什么胃口。

他没吃几口，就撺掇着让王杰希给加点辣椒来刺激味蕾。王杰希心知肚明他是吃不得辣的人，那辣椒又是前几天刚从云南那边寄过来的新货，自然不敢轻易答应，只是到底拗不过病人，只好用勺子薄薄地滤了一层。

没想到这下喻文州只吃了一口，还没咽下去，脸上就先红了起来，嘴里倒吸着凉气，满满的一杯水灌下去都还是不行，忍不住要半张开嘴，手不住地上下扇风。

王杰希看他露出一点舌尖，动作倒是比想得更快，探身过去用嘴唇轻轻地碰了碰，接着又用自己的舌头去纠缠引逗，喻文州下意识地想躲，到底还是被对方按住吻了好一阵子才放开。

“还辣不辣了？”

“感冒会传染的。”喻文州的声音也是嗡嗡的，他看了看收拾一新的房间，他喜欢的咖啡豆和王杰希的茶叶罐子摆在一起，旁边的玻璃罐子里还有戒烟期间用来解馋的棒棒糖。

“房租怎么算？”王杰希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本正经地问他。

喻文州的眼珠转了转，知道对方显然不太想要讨论这个问题，很不严肃地说了两个字，“肉偿？”他这段时间在学讲普通话，在ipad里存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电视剧当成教材，平日里一本正经的精英模样，耳机里放的其实全是些家长里短。

只是卷舌音发得还是不准，王杰希听了，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皱了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干脆重新亲上去，顺手把支在茶几上的ipad扣倒。

以后还是少让他看点电视剧吧，王杰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