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ocodile

[王喻]北京爱情故事（7）

喻文州之前去过故宫，却没想到跟故宫仅仅一墙之隔的北海公园却清净了许多。夏末的温度已不算是难耐，湖边又有茂密的树冠遮挡，置身其下甚至能够感受到阵阵凉意。湖面上的荷花花期将尽，开得格外盛大。

他和王杰希租了一条脚踩驱动的游船，这样的船大多都是为游湖的情侣准备的，亏得两个男人一样的坦然自若，一点不觉得尴尬。

游船内的空间并不大，以至于他们俩只能肩抵着肩并排而坐。小船慢慢驶入湖心，身边尽是荡漾的水波，倒像是一个只为他们两个人存在的小空间。

王杰希说起他小时候就住在这附近，景山，白塔，快雪堂，言语里有难得的飞扬跳脱。喻文州虽然是头一次来到这里，也因为他的描述而觉得亲切了几分。

“看不出你小时候也蛮调皮的？”喻文州听到王杰希讲起他曾经偷偷在北海公园的湖里游泳，后来被家里长辈狠狠教训了一顿，很不给面子地笑了起来。

离船的时候，王杰希先上岸，他回身伸手去拉喻文州，后者抓住微微借力，刚一上岸便松了开来，掌心相交片刻的温度，也让人心里头生出莫名的留恋。

走到西门已经是尽头，喻文州突然看到路边聚集着一群人，很热闹的样子。他一时好奇，又走近了点，发现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叔叔婶婶，坐在小凳子上，面前铺着张打印纸，手里头还拿着照片。

“XX，28，女……”喻文州还没反应过来，倒是坐在一旁的婶婶很是热情地招呼他：“小伙子哪里人啊？多大年纪啦？”

他下意识地想要回答，倒是先被王杰希挡在了后头，“不好意思，我朋友不是本地人，我们就是随便看看，随便看看。”

“搞咩啊？”喻文州知道王杰希听得懂粤语，跟他同行的时候也不再刻意一字一句的咬准发音。

“这是在相亲呢。”

“相亲？”他回想了一下之前的场面，突然回过神来，“哦，是相睇呀。”

王杰希虽然对北京各个公园里这样的相亲角早就有所耳闻，却也是第一次身临其境，少不了又给喻文州解说了几句。

喻文州看王杰希脸上的表情不太自然，不由得开口调笑道，“怎么你这么熟悉的？”

王杰希咳嗽了两声，终归还是说了回国之后被安排过不少相亲的事情。

“那上次遇到那个和你一起吃饭的女生？你女朋友？”

“不是。”他没想到喻文州还会记着半年前的事情，“只是家里长辈朋友的小孩。”他觉得自己好像还应该说点什么，却又没什么可以说的了。

他们逛过公园，穿过胡同往后海的方向走，临街是各种售卖小吃与旅游纪念品的商铺，京片子与南北方言你来我往，喻文州来北京已经有半年多了，这样的阵仗也不再陌生，只是没走几步，王杰希却突然停在一个巷口。

他和巷口摆摊的阿姨短暂地交谈的几句，侧开半边身子让喻文州看摊上摆着的一只大铜壶，“要不要试试？”

“乜嘢啊？”喻文州看阿姨从壶里里倒出来一些灰中带绿的液体，热气腾腾的，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酸味。他勉强保持着礼貌的表情 ，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往后挪动了一些。

“豆汁儿。”王杰希脸上是难得露出促狭的表情，“试试？”

喻文州回忆起自己在公司听同事们讲过的一百零八个关于豆汁的都市传说，喉咙上下滚动了两下，坚决地摇了摇头。

王杰希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回头对着阿姨说，“麻烦您再给开瓶儿酸奶。”

他们在后海的小酒吧里打发掉剩下的半个下午和晚饭，店主是王杰希的发小，两个人说起话来利索得像是在讲相声。

太阳正好，晒得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喻文州听得半懂不懂，倒没闲着嘴巴——这家店的厨师司康饼做得极好，简直让他忍不住要怀疑王杰希是不是把会吃当做交友的第一准则。

他们聊了好一会儿，话题才落到喻文州身上，王杰希大概介绍了两句，店主突然一拍脑袋，转身从吧台的柜子里拿出来两张邀请函。

“我弟弟留在这儿的，说是什么广告界大牛的讲座，给你们也不算浪费。”

喻文州接过来看了，确实是个如雷贯耳的名字，X美伦敦的创意总监，地点在清华大学。

“明儿一起去？”

“好啊。”

他们第二天约在清华的西门见面，不约而同地穿了T恤牛仔裤，看上去似乎和身边来来往往的学生也没多大分别。

王杰希昨天只是随眼一瞟，今天接过来仔细看了，才发现礼堂远在校园的另一端。他犹豫了下，又看了看时间，问喻文州，“你会骑自行车吗？”

“不会。”喻文州难得老实地摇摇头，他大概只骑过健身房里头那种固定的单车。

王杰希也不多说，跟附近出租自行车的铺子的老板交谈了两句，从密集排列着的自行车阵里头推出来一辆，拍一拍后座，示意喻文州，“上来呗。”

“不是吧……”喻文州挑起半边眉毛，一副玩味的表情。

“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王杰希笑了下，“放心，我从小就骑车到处逛呢。”

喻文州没别的办法，只好侧身坐在后座上。他没被别人载过，难免有些紧张，手撑在后座边缘的架子上。

王杰希扶稳车头，单脚踩在自行车一侧的车蹬上，另一只脚在地上借力了几步，车子歪歪扭扭地往前，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喻文州脚离了地面，下意识地扯住了王杰希的衣服后摆，不想没几步车子就平稳了下来之后。他轻轻松开手，偏过头去看前头的路。学校的街道很宽敞，来来往往的学生里像他们这样的也有不少，也就慢慢放下心来。

王杰希骑起自行车来确实如他所说的熟练，一路上微风拂面，很是惬意。

等到了礼堂，离开讲只剩下3分钟时间，剩下的座位已经不多。他们拣了个后排的位子，很快灯光也暗了下来。

这一次演讲的主题是关于新产业方向的研究，喻文州自然是听得认真，等到了最后的提问环节，他一时技痒，也跟着举了手，居然正好被点到了。

他一张生面孔，加上流利的英文和丰富的专业知识，自然引出身边人群的一阵窃窃私语。嘉宾仔细回答完他的问题，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多问了一句，“我觉得你很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其实喻文州当年大学刚毕业的时候第一个项目就是跟这位嘉宾竞标同一个项目，只是他当时初出茅庐，第一轮就被早早淘汰。就算是他自己也完全没有料到对方居然还对他有印象。但这到底是公开场合，他又混在一群学生里头，难免有点尴尬。 

这时候王杰希递了个眼神过来，示意他跟着自己悄悄溜掉，喻文州没有多想，两个人猫着腰出了后排，推开讲堂的门携手一路狂奔，跑了好一段路才停下来。

“为咩要跑啊？”喻文州拄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地同王杰希说。

王杰希其实也好不到哪儿去，一双眼睛瞪起来，差别格外明显，“不是你要跑的吗？”

两个人各自调整了一下呼吸，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